琉璃厂的羊肠胡同里,林凤隆,或者弗里德里希·冯·隆,正在指挥搬家公司。
今天是凤隆堂关张的日子,街坊们都知道林老板赚了一笔大钱,准备回河南乡下去养老了,因此大家都来送行。
林老板是个热心肠,一直都跟邻里们关系好,这次走显然很依依不舍,给每个街坊都送了点小东西,民国的黄花梨小把件什么的,感动得大家泪水涟涟。
这时候地面开始震动,大家脸色都有点变。
“没事的,别瞎担心,北京这里只有小震,很安全的。小震的时候大家就得镇静守纪律,你要是一跑,大家都跟着跑,街上不全乱套了么?”居委会大妈从人群中出列,横眉立目,很看不得这些没定性的年轻人,“来,跟我帮老林看看拉下点什么东西没有?”
她一扭头,看见林老爷子的背影已经在巷子口那边,跑得跟兔子似的。
“现在公布紧急通知,现在公布紧急通知,刚才发生了烈度小于三度的轻微地震,北京地震局刚刚发布通知,近期北京不会有大震。商场将暂时关闭,楼内所有人员服从保安指挥,有序撤离!”婚庆大厦里所有喇叭都在播放这段录音。
录完录音之后,问询台的小姑娘也从高跟鞋里蹦了出来,拎着鞋赤脚往外跑。没人不怕地震,就算是小震。
大厦里的人正在快速清空,凯莎却猛地站住了,一手拍在唐森肩上,“听见什么声音没有?”
唐森一愣,“这里到处都是声音!”
“不,是风声,”凯莎环顾四周,她站在二楼的电动扶梯旁,视线可达大厦的每个楼层,“尖利的风声,好像是什么东西在飞……”
“狄克推多”忽然出现在凯莎的手中,在空气中疾闪而过,留下一道黑色的刀痕。
“嚓”的一声,好像是割裂纸张的声音。
唐森惊恐地瞪大了眼睛,他看见一只古铜色的、完全由骨骼组成的动物扑着骨翼掠过凯莎身边,在刀刃上把自己撞成了两截。
凯莎踏上一步,一脚把这动物的九条颈椎全部踩碎。
“这是什么?”唐森盯着那堆粉化中的骨骼,声音颤抖。
“京师鬼车鸟昼夜叫,及月余,其声甚哀,更聚鸣于观象台,尤异。”凯莎低声背诵那本古籍中的段落,“这是雌性的镰鼬!原来中国人说的鬼车鸟就是这东西!”
“史前遗种?”唐森迅速地左右扫视。大家都忙着撤离,没有人注意到这只镰鼬或者鬼车鸟,它的速度太快,在普通人眼里只是蒙眬的虚影。
唐森扑过去,张开一个购物袋把没有粉化尽的残骸碎片包了起来。所有混血种都有这种觉悟,跟龙族有关的一切都不能泄漏。
“先生,大厦马上要关闭了,有轻微地震,请您跟着保安的疏导撤离。”一名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跑过,低头看了一眼唐森手中的塑料袋,“你那里面是……骨头?”
唐森一凛,低头看见镰鼬的几截颈椎把购物袋撑了起来,非常显眼。
“不,鸭脖子!刚买的鸭脖子!”
他急中生智。凯莎也悄悄收回了狄克推多。
“哦哦。”工作人员感慨了一句好大的鸭脖,然后匆匆下楼。
唐森摘下皇帝顶戴在额头一抹,一层细汗。
“还有声音。”凯莎低声说。唐森看得出她的紧张,她的眼角在急速地跳动,瞳孔深处金色流淌。
“几只?”唐森压低了声音,必须在被人发现之前收拾掉这些不知从哪里来的镰鼬,好在大厦里已经不剩多少人。
“几千,几万……或者几十万!”
凯莎的声音颤抖,脸色惨白。
她已经张开了领域,寄宿在她脑海中的镰鼬正在这座大厦的每个角落里翻飞。
它们带回了各种各样的声音,她的脸色变了,其中一种无法解释,那是蜂群的声音,无数蜜蜂聚集在一起飞行。
凯莎隐隐地预感到那不是蜂群,是镰鼬群!可在哪里?这栋大厦的什么地方能藏那么多镰鼬?
“不好!诺诺和夏弥……”
凯莎的眼睛忽然瞪大了。
她拨开唐森,逆着人流往楼上狂奔。
“把西单的商贸大厦买下来!现在!找到它的所有人,出双倍价格!”凯莎一边狂奔,一边对着手机咆哮,“买下来之后把所有人清空!封锁所有出入口!你有15分钟!”
“加图索小姐……加图索小姐,这个,请您理解俱乐部很乐意为会员提供最优质的服务,但是15分钟内买下一栋价值几千万美金的大楼,签约都来不及……这里是Mint俱乐部,我们很希望像服务上帝那样服务于您,但我们很遗憾自己不是上帝……有些事情还是做不到的。”客服专员战战兢兢地,思考着也许一个顶级的精神科医生才是这位VIP会员最需要的服务,但他还是职业性地打开电脑搜索婚庆大厦所有者的信息。
“你浪费了我40秒钟!”凯莎咆哮。
蜂群的声音在逼近,虽然还没有确定它们的位置,但只剩14分钟,14分钟后无数镰鼬会攻占这栋大厦。
14分钟之内如果不能完成全封闭,史前遗种甚至整个龙族的秘密都会被世界所知。
这里是北京,中央电视台的拍摄飞机没准就在天空转圈。
“好了!问题解决了!”电话那头客服专员惊喜地大喊起来,“正在加速撤空,7分钟内就可以完全封闭大厦!”
“解决了?”凯莎一愣。
“它已经是您家族的产业了,”客服专员谄媚地说,“大约20分钟前,它被转手到您家族旗下的企业,您家族的代表正在办理支付手续。喂?喂?先生?”
凯莎挂断了电话,同时脚下一个急刹车。
就在前方走廊的尽头,古铜色的镰鼬女皇倒挂在屋顶,缓缓张开双翼,发出类似女人欢笑的声音。
它远比刚才那只镰鼬巨大,十几只雄性镰鼬围绕着它飞行,好像在举行什么求偶的仪式。
求偶意味着生育,这些东西居然要生育?
镰鼬女皇的九个头骨中金色闪动,贪婪而妩媚地盯着凯莎。
“我从来没有像这样讨厌自己的言灵。”
凯莎冷冷地说完,把手中的Vertu手机扔了出去。
扔出之前她摁了三秒钟的电源键,这不是关机,而是引爆炸弹模式,这是装备部给他的几十颗炸弹之一。
手机被准确地掷入一只镰鼬女皇的肋骨笼子中,爆发出炽烈的闪光。
凯莎本已经掉头离开,却忽然全身痉挛,惊讶地回头一看,镰鼬女皇和它的奴仆们都化为了碎片粉尘。
好一会儿凯莎的下肢才恢复知觉,那只手机确实是枚炸弹,但是是枚静电炸弹,范围远比普通炸弹大,乃至于凯莎也被波及。
果然装备部弄出的玩意儿总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。
商贸大厦的顶层,帕希把一张封在信封里的本票递了过去,同时接过了这栋大厦前任拥有者递过来的信封,信封里是一应文件。
“后续手续会有人跟您接洽,”帕希淡淡地说,“那么从这一分钟起大厦我们接管了,有些轻微震感,您也撤离吧。”
“没问题没问题。”前任拥有者很高兴,“真不巧,你说这个大好的日子,那么好的事情,怎么碰上这事儿呢?”
“你还有三分钟。”帕希看了一眼腕表,“现在从我面前消失!”
“诺诺!夏弥!你们在哪里?”
电话亭里凯莎抓着话筒咆哮。
她的心脏狂跳。
她去过了那间翡翠店,但是诺诺和夏弥不在那里,工坊里满地都是零落的材料,四周的刮痕……薄得像是镰鼬的爪!
先头的镰鼬已经到了,这些诡秘的生物藏在这栋大厦的不知哪个角落,它们攻击了诺诺所在的翡翠店,很可能是察觉了诺诺的血统。
但诺诺没有言灵能力!
凯莎踹开了附近的所有店铺查看,都是空荡荡的,没有镰鼬也没有诺诺。
而她刚才把手机当炸弹扔了出去。
好在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用的电话。
“我没事。”话筒里传来诺诺的声音,平静而清列。
“你看到它们了?有多少?夏弥在哪?”
凯莎终于松了口气。
“数不过来,二三十只?也许破一百也难说,不是数数的时候。夏弥去找路明非了,你不用找我了,我在四楼女卫生间。我把它们都关在这里面了。”
“你疯了么?你没有言灵!”凯莎惊得咆哮起来。
“杀鸡嘛,要什么言灵?”
诺诺冷冷地说完,挂断了电话,嘴角勾起平静而淡漠的笑容。
她旋身上步,双手紧握钢管凌厉之极地横扫,把扑飞过来的几只鬼车鸟打成古铜色的碎片。
女卫生间被诺诺反锁了,追着她而来的鬼车鸟尽数被锁在里面,洗手台上、隔间顶上无处不是它们,有的甚至以利爪倒悬在屋顶。
这些渴血的动物正低声嘶叫着观察被它们包围的女人,女人一身鲜红的劲装,红色丝带束起发髻,双手两根一握粗的钢管,站在一地碎片中央,凌厉如刀剑,漂亮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温度。
诺诺缓缓地调整呼吸,回忆着路明非手把手教她的阿威十八剑,随后剑出如龙,虽没有路明非嬉笑间空气破碎的地步。
但以这样堪比绞肉机的程度,鬼车们大概已经开始考虑彼此之间,到底谁是谁的猎物了。
凯莎紧张到忽略了诺诺纵然没有言灵,但本质上跟楚子涵一样是个杀胚,哪怕她的理想就是待在路明非身边当个花瓶。
帕希拉下卷闸门,封锁了整个大厦,扭头看着满头大汗的林凤隆冲了过来。
“你应该已经在日本了。”帕希皱眉。
“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看到你那么镇定我真惊讶。”林凤隆粗喘着,“你们觉得自己还能控制局面么?”
“龙王苏醒,并不意味着尼伯龙根的门洞开,洞开生和死之间的门超过了四大君主的力量范畴,即便有尼伯龙根的东西偶然进入这里,也控制得住。”
“是的,那门不轻易打开。但它被打开过,王恭厂大爆炸的时候!这里就是王恭厂的旧址!尼伯龙根在这里是有裂缝的!它已经打开了!不,是北京地下的尼伯龙根整个地坍塌着!这肯定是‘湿婆业舞’的效果,导致王恭厂爆炸的绝对是这个言灵!”
林凤隆语速极快,神色狰狞。
帕希脸色骤变,“龙王不会轻易使用灭世级别的言灵!”
“在愤怒的情况下他们有毁灭一切的冲动,别以为他们会克制。”林凤隆低吼,“不是几只镰鼬偶然进入这里,是几万甚至几十万,它们不愿给尼伯龙根陪葬,它们在逃亡!你想用卷闸门阻止它们?”
“用钢板加固所有的门!立刻炸掉这栋楼!”帕希伸手去摸手机。
“用我的,有人要跟你说话。”林凤隆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帕希。
“凯莎还在那栋楼里,我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,凯莎必须活着。”
电话里是弗罗斯特没有温度的声音,“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,甚至龙族的秘密外泄也没有关系。凯莎是家族千辛万苦选定的继承人,没有凯莎,就没有家族!”
电话直接挂断,根本不给帕希说话的机会。
帕希沉默了几秒钟,把手机递还给林凤隆,“那么只有我自己进去。”她解开外衣扔在地上,白色的背心上紧紧束着黑色的带子,黑色的猎刀贴着肋下,这是她的全副武装。
“必须封住每个入口,不能让任何一只镰鼬离开。”林凤隆说。
“我得到的命令只是保住凯莎,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中。按照你说的,钢板加固也没用,我现在没有足够的人手。”
“不!有的!恰好有!”林凤隆伸手指向人群中的一队皇帝,这些金发碧眼或者红发绿眼的洋人正和中国人一样看热闹。
北美,芝加哥郊外的小型机场上,一架“湾流”喷气式公务机正准备起飞。瘦小的汉高蜷缩在巨大的单人沙发里,神色肃然。电话响了。
“北京出现明显的地动,可能是龙王苏醒!而且秘党正在随意调动我们的人!”电话里传来年轻人急切的声音。
“龙王苏醒?”汉高嗤笑,“可能远比你想的严重,我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演化到这个地步,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“五分钟后我就要飞往中国,我只希望我到达北京的时候还有完整的机场供我降落。”
“那……秘党调用我们的人的事?”
“让他们调用吧,如果调用几个人还能压下这件事的话。你要牢记一个原则,我们和秘党有再大的冲突都可以商量,但我们和龙族之间永无妥协的余地,他们或者我们死绝了,这场战争才会停止。”
汉高厉声说完,挂断了电话。
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轻轻地叹了口气,“被我们掩埋了几千年……龙族要全面反扑了吧?我们也无法再置身事外了。”
皇帝组接管了婚庆大厦。
混血种在中国的机构表现出了极高的效率,建筑工人迅速赶到,每个出口都用高强度钢板封死焊牢,围观的人惊讶地发现一群身穿皇袍的美国人被封在了大厦内部。
唐森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,抚摸着自己皇袍的元宝袖,回想这几天在北京闲散的日子,无声地笑笑。
他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,但家族的死命令已经以短信的形式发给了每个人。
尼伯龙根的缺口必须被死守,他们每个人都不得后退一步,身后那些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钢板只不过是为了遮挡视线用的,这里真正的防御是他们这些人。
不倒下,不后撤,倒下则必然已经死了。
大厅中央那辆用于抽奖的QQ车忽然动了起来,摇晃了两下,它不见了!
地面上出现了巨大的黑洞,小车和地板的碎片一起笔直地下坠,消失在不见底的深穴中。
湍流从洞穴深处涌出,那是无数镰鼬用骨翼掀起的气流叠加在了一起,唐森感觉到剧烈的眩晕,镰鼬们的嘶叫声以超声波的频率发出,几千几万只镰鼬一起嘶叫就是一场超声波的爆炸。
唐森沉默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,想象一下黄河的壶口瀑布,黄色的泥浆水滚滚而下,声如雷震,而唐森面前的这道瀑布是逆飞而起的,涌出洞穴之后四溅开来,每一滴水珠都是一只镰鼬,都带着那种锋利的刃爪,带着忍耐了几千年的对血液的渴望!
“窗户、空调出风口、水管,所有的出口都要用钢板焊死。它们比我们想的还多。”唐森结束了通话,皇袍震动,领域轰然扩张!
凯莎还在电话亭里。
她走不出去了,隔着玻璃他能看到的东西只有镰鼬,几百只或者几千只镰鼬彻底覆盖了这间电话亭,杀不完,根本不可能杀完。
就像是在最深的噩梦里,放眼所见都是干枯的面骨,每双眼睛都闪着饥渴的金色,它们用身体撞击,用刃爪在玻璃上使劲划,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,发出让人发疯的声音。
这样下去只怕这个还算坚固的电话亭会被镰鼬们拆成碎片。
帕希站在四楼的栏杆边,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古铜色的漩涡,那是数千只镰鼬围绕着穹顶垂下的巨型花球在飞翔。
它们以利爪划过花球表面,几十秒后花球化成细微的碎末飘散。
这东西成群之后就像噬人蚁一样可怕。
但它们并未进攻帕希,漩涡中不断飞出镰鼬扑向凯莎所在的电话亭,重重叠叠地把它包了好几层。
电话铃响了,凯莎愣了一下,还是摘下了听筒。
“少主,是我。”
凯莎愣了一下,“帕希?你居然在中国?那么家族跟这个‘意外’有关吧?”
“没有关系,这件事超出了家族的预计,情况比你想的更糟糕。龙王苏醒,而且一个可以跟‘莱茵’相比的言灵正在释放中,谁也不能预计结果。家族的命令是你必须生还。”
“如果家族能对这些镰鼬下令而不是对你,我大概有生还的机会。”凯莎看着一只利爪终于切开了玻璃,这些镰鼬的爪子就像玻璃刀一样锋锐。
“它们追着你是因为你带着那枚混合着火元素的贤者之石,它们不是对你,而是对那种力量有兴趣。”
凯莎从包里拿出了那支弩箭,石英中封存的贤者之石亮着血色的微光,“那么只有毁掉它啰。”
“毁掉它你就会释放出火元素,那种‘燃烧’的概念,大概你会毁掉周围一片。这不是最好的选择,”帕希说,“你应该把它交给我。”
“带着这块贤者之石的人就是鱼饵,对么?你们原本是准备用这个把我变成鱼饵来钓一条龙,但是钓来了杂鱼。”凯莎冷冷地说,“把贤者之石交给你,你怎么处理?”
“这是我们对局势的变化估计不足。”帕希低头看着下方巨大的地陷空穴,“交给我之后你就安全了,我有各种方法来处理,譬如带着它返回镰鼬的巢穴,在那里我也许能把它射向龙王。”
“真在意我的人身安全啊,准备牺牲一个人来为我开辟一条逃生通道么?”凯莎一边说一边把一枚刺穿玻璃的刃爪掰断。
“你是加图索家族未来的希望,没有你就没有加图索家族。”
“混账!”凯莎忽然怒吼,“你还没有就你们把我用作诱饵道歉!”
帕希怔了一下,沉默了几秒钟,“很抱歉小姐,让您陷于危险中。”
听筒中也沉默了几秒钟,而后凯莎的声音忽然变得懒洋洋的,“那就没事啦,我接受你的道歉,我现在要挂电话了。”
“小姐,立刻把贤者之石交给我,你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千只镰鼬!”
“我没有说要交给你,”凯莎冷冷地说,“其实我并不那么在意当这个诱饵,有我这个诱饵在,这些东西就会被吸引在这里,不是很好?”
她真的把电话挂了。
“凯莎!”帕希吼道,金色的长发飘扬。
凯莎做的是个疯狂的决定,但是她没有做这个决定的能力,她的言灵就是“镰鼬”,但并不真正具备攻击力,如果面对几十个持枪的敌人,凯莎都有可能在他们开枪前做出预判,但是这一次他将面对几千只镰鼬。
凯莎固然是个极好的声波雷达,但要跟踪几千个目标,F22战斗机也做不到。
那些镰鼬都用利爪刮擦着电话亭的表面,就像是群蚁噬象,电话亭被笼罩在一层蒙蒙的灰尘中,那是镰鼬们刨下的木屑甚至玻璃灰尘,这些东西已经疯狂了。
贤者之石对于它们就像是生血对于鲨鱼。
电话亭随时都会倒塌,帕希再次拨号,但是已经没有人接听。
轰然巨响,电话亭崩塌,成千上万的镰鼬扑入。
但是灰尘忽然膨胀起来,如凌厉的刀剑飞射,电话亭中好像发生了一场高压气体爆炸,把附近的镰鼬都吹飞,同时,一个森然的领域释放出来,继续扩大,来不及逃离的镰鼬都被卷入其中,被飞射的灰尘射为新的灰尘。
灰尘缓缓降落,凯莎的身影慢慢出现,但抓住帕希视线的是那对刺眼的金色瞳孔和……体表开合的鳞片!
“爆血”技术,精炼血统!
而那个言灵也不再是镰鼬,寄宿在凯莎脑海深处的镰鼬群狂暴起来,不再是信使,它们同样变成了渴血的暴徒。
言灵进化成了攻击性的“吸血镰”!
帕希仿佛看见真实的镰鼬和虚幻的镰鼬们交错飞舞在巨大的空间中,撕咬、搏杀、挥舞刃爪斩切、号叫,这个群鸦的战场,而那个走出灰尘的女人,俨然御剑亲征的帝皇!
“歪~你在哪?限你三分钟过来商贸大厦B座。不然就见不到我了。”
诺诺百忙之中打通了路明非的电话,柔声说了一句,似是情话般的威胁着,然后挂断,揉了揉发酸的小臂,接着挥动钢管,把一只镰鼬的九条颈椎尽数打断。
古铜色的灰尘四溅开来。
她刚刚走出那片尘埃,就有更多的鬼车鸟号叫着扑向她。嶙峋的翼交叠起来,完全覆盖了她。
“他娘的,大舅哥,给我冲!一分钟赶到我帮你充满命钟离!”
电话那边,刚接到这甜蜜的威胁的路明非一跃而起,翻身上巨龙宽厚的背。
“嗷!大哥!冲!”
缩小体型的芬尼尔虽没有之前那如山般庞大的身躯,但是速度却是飞快,几乎称得上缩地成寸,眨眼间就是百米。
“我还没上车呢!我还没上车呢!楚师姐,快追!”
正撕开一包薯片的夏弥一边叫一边拉着楚子涵御风而行。
在镰鼬群中,窜过一抹黑光,伴随着五音失调的抽象笛声,成片的镰鼬倒下,像被狂风吹过的麦田,再站起时已缓缓排成队列,如同黑色方阵一般尾随着黑光。
这些镰鼬是杀不完的,所以路明非干脆就从模仿起了童话里的捕鼠人,借着笛声传播在空气中,将自己的威压扩散开来以控制镰鼬群。
大厦b座前围满的镰鼬听到笛声乖巧的散开,像恭迎王者一般。
“起飞!上加攻击!使用轻岩之术!”
路明非老远就看到大厦b座顶上的一抹红,于是抓着芬尼尔的龙角让它如同战斗机一般爬升。
“飞!”
芬尼尔兴奋的复述着,瞬间到达楼顶。
“还剩两分钟,不知我的公主是否满意?”
路明非叼着商店开业时门前摆的一束玫瑰,风骚的伸出手,嗯,优↑雅↓~
诺诺灿烂的笑着,像是新娘提着嫁衣的衣摆走上婚车一般,一手提着碎成裙子的劲装,一手放在路明非手心,任他拉自己上龙,接着接过玫瑰,倒在路明非怀里,笑靥好美。
言灵·吸血镰,爆发!
言灵·无尘之地,爆发!
凯莎和帕希背靠着背,同时释放言灵。
同是风属性的言灵,领域没有对冲而是融合起来扩张。
以她们两人为中心,透明尖锐的影子密集地散射,就像是几千支无形的短矢爆发。
那是急速流动的风,如同空气的子弹,贯穿了镰鼬的骨翼,在它们没有跌落之前又把它们打碎成灰尘。
凯莎嘴里叼着那支弩箭,石英中的贤者之石以心跳般的频率辉闪,就像是可口的血肉似的把整个大厦里的镰鼬都吸引过来。
唐森疲惫地靠在卷闸门上,压力忽然减轻了,他终于能够完整地呼吸一口气。
他的面前满是镰鼬的枯骨,这些美丽而可怖的骨骼碎片有的还在跳动。
一只镰鼬穿透领域飞了进来,在还没有被粉碎之前,它尖利地嘶叫着用刃爪劈向凯莎的脸。
黑色利刃划破空气,把它凌空斩落。
漆黑的猎刀握在帕希手中,一柄和凯莎的“狄克推多”一模一样的猎刀,唯一不同的是铭文,“奥古斯都”。
同一位刀匠的双生作品,分别以凯莎大帝的尊号“狄克推多”和屋大维的尊号“奥古斯都”命名。
叠加的领域出现不稳定的征兆,更多的镰鼬钻了进来,一只巨大的镰鼬女皇正舞动着九根颈椎想要越过领域的裂缝。
狄克推多和奥古斯都碰撞在一起,两柄猎刀开始共鸣。两柄刀再度分开的时候,中间有紫色的、蛛网般的细丝闪灭,就像是静电击穿空气。
一个新的领域被激发了,被它覆盖的镰鼬都痉挛着坠落。
炼金领域!
死亡领域中的铁渣汇聚为钢铁的龙卷,裹着刺眼的电弧,正面轰击路明非。煤渣燃烧铁渣熔化,扑到路明非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熔铁的河流。
路明非,驾驶着他亲爱的大舅哥,迎着铁流上前。
他前方仿佛有无形的利刃把铁流中分为二,擦着身体左右流过。他不以为意地吐了下口水,微笑着随手拉出背后的“七宗罪”。
刀剑震动,如七头活龙苏醒暴作,刀匣弹开,机件滑出,如灿烂的孔雀尾羽般缓缓张开,“暴怒”震颤着发出沉雄的吼叫,好像就要破空飞去。
“凡王之血,必以剑终!”路鸣非冷声说,然后垂首问怀里钻他短袖里像阿斗般傻乐的诺诺,“怎么样,这话帅吧!”
最后在近乎力竭的凯莎和帕希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下。
“上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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